南昌铁路局向塘铁路地区有一个小女生倪耀琴,芳龄十六岁,小学刚刚读完,一场旷古未有的“上山下乡”运动席卷全国,倪耀琴在历史的漩涡中身不由己的卷了进去。
年12月8日,倪耀琴和众多铁路子弟一起,坐上解放、东风大卡车,一路上烟尘滚滚,望鄱阳湖督上的鲤鱼洲驶去。到夜色微茫之时,天色断暗之际,方才到得鲤鱼洲上。倪耀琴一路上哇哇大哭,哭得天昏地暗,江水倒流,晴天响雷,响彻云霄,盖过了汽车的噪音。她舍不得亲爹亲娘,舍不得街坊四邻众相亲,更恐惧前程无望,一生苦役……彼时,倪耀琴一行五男四女分配在鲤鱼洲砖瓦连,甫一下车,倪耀琴又是一场痛哭。书记安排他们一行到当地老农家里搭铺,骗她们说:“大家休要啰唣,今夜权且在此借宿,明天天亮就走,我们还要坐渡船去到目的地。”倪耀琴哭着打开被子行囊,凄凄惶惶地睡下!次日清早,书记却来交待,目的地就是这里,大家吃完早饭去工地劳动,搭建茅屋。倪耀琴方才知道,这个萧疏荒寒之地,就是她安身立命之所。当时,砖瓦连,连个食堂都没有,吃饭要到很远的一个分场的厂部去买来,好在当时的知青同是天涯沦落人,倒也懂得团结互助,多是男生自告奋勇,风里来雨里去,帮女生打饭。早饭、中饭一起来,菜则永远是萝卜干,老腌菜,直教人绝望。冬天里清早起床,冷得要命,担水烧水,男女搭配,打理洗漱,知青们在荒原上默契配合,以求生存。砖瓦连的劳作,绝对是重体力劳动。一个茅棚,一个工作台,一个搭砖的师傅用一个木头架子——也可以说是制砖的模具,在沙子里过一遍,搁在青石板上,青石板上洒点沙子,然后拿一团泥巴塞进模具中抹平,压实,用一把小弓的弓弦沿着木头架子边沿刮一下,一块砖坯子就成型了。据说,一个搭砖师傅,一天要制作块砖坯子。倪耀琴等一众知青,则负责端泥巴,从炼泥巴的大坑中牛踩过的泥巴堆里,用弹棉花那样大的大弓,从泥巴堆上割下一大团泥巴,双手抱住泥团,爬出大坑,端到搭砖台上,给师傅搭砖……一天到晚,手臂酸痛,两股战战,双脚发软,浑身散架了。哭,成为了孤苦无助的倪耀琴的法宝,无穷无尽的眼泪,伴她走过人生的至暗时刻。还有更加艰难惊悚的事情在等着她。砖坯子做好了,她还要负责快速搬运,运到太阳底下去晒干,晒干了再去装窑。刚开始没有龙窑、没有地窑,只有土办法,把砖坯子围成碉堡围屋形状,靠人工挑砖堆砌而成,开始几圈还好挑上去,越到后边越高,不停地晃动的跳板也就越来越笔陡,胆小的倪耀琴根本不敢走动,吓得又是哇哇大哭……战友和老农见她委实可怜,大发慈悲,让她挑矮层的,到一定高度就让她做别的事情。烧窑时,寂夜里,荒原上四野漆黑,惟见砖瓦窑一片火红,热焰翻腾,碉堡似的围窑,宛若一根烧得通红的金箍棒,在鲤鱼洲的黑夜里金光闪闪,好似那太上老君的八卦炉,要把炉内的泥砖练成金丹……烧窑到一定时间后,砖瓦连又要安排知青挑水到窑顶上去,把一桶桶冷水从窑顶预留的园洞里往下到,好比制剑大师铸造干将、莫邪宝剑一样,给围窑里的砖块淬火。知青们如蚂蚁搬家一般,往来穿梭,蠕蠕而动,从湖里打水,挑上窑顶,谓之“挑窑水”,个个累得脱气,人人苦不堪言。说来也怪,那围窑里的红砖,经过冷水淬火,就成了颇具古风的青砖,个中原因,不得而知。倪耀琴大概在年左右,经过老农推荐,组织批准,怜其弱小孤苦,派她去鲤鱼洲场部学习赤脚医生,跟着江西省妇幼保健院的专家学习接生的技术。天寒地冻,冰冻三尺,积雪没膝,那时候又没有空调取暖器,倪耀琴在场部模拟产房冻得打抖。尤其是洗手液的怪味很重,吃饭都想作呕,令她很想放弃。南昌的专家鼓励她,你要在鲤鱼洲生存下去,就必须要有一技之长。倪耀琴学得接生婆这一技术,在鲤鱼洲砖瓦连倒也造福一方,救苦救难,有几个难产的,急产的,都被她设法化解,接引了一个个鲜活的小生命呱呱坠地,堪称完美。后来,倪耀琴嫁给了当地老农,成家立业。知青回城浪潮中,她只能望城兴叹,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上海知青、南昌知青都一个个飞走了,她仍然与丈夫厮守在鲤鱼洲上,看湖水浩荡,白云悠悠。年,南昌铁路局出台*策,对下放知青予以放宽*策,照顾家属子弟回城,倪耀琴终于抓住机遇,重新回到向塘铁路地区,在大集体当工人,直到退休。往事虽已成为过去,化作渔樵闲话,但那种对正在求知阶段青年人的伤害,永远在心头徘徊,成为这一代人挥之不去的痛。愿国泰民安,文明进步,科技发展,为黎庶苍生谋福祉。
南昌熊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