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小说)龙虎关下扁担侠
土哥
天一亮,至高和伙计至忠在客栈吃过早饭,就每人挑着一担酒曲饼,离开嘉会圩往回赶。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,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。至忠在前面走,扁担吱呀吱呀有节奏地响着。
“老爷,这光绪都亲政七年了,怎么这酒曲饼一年比一年贵呢?”至忠说。
“你没见那么多人在抽大烟吗?银子都跑到洋鬼子的口袋里去了。”至高把扁担换了一个肩膀说。
“老爷,我们今天能赶回去吃晚饭吗?”至忠边走边看着天上的太阳说。
“能。”至高肯定地说,“今晚还要送灶王爷呢!”
嘉会的酒曲饼在湘南桂北一带是出了名的,至高每年要来采购三四次,亲自把关,挑选最好的酒曲饼,只有用最好的酒曲饼,酿出的酒才多,酒的品相才好。每次采购都得花两天的时间,头一天天不亮就出发,赶到嘉会圩时集市还没散,采购好酒曲饼后,在客栈住下,第二天吃过早餐出发,在天黑前就能赶回家。
至忠是至高同族远房堂弟,3岁时父母去世成为孤儿,至高便将他收养,二十年来,待他很好,视为亲弟。这小伙子长得很结实,有一身死力气,十五六岁起,就跟着至高走南闯北,买酒饼,送酒,已经有七八年了,在外面他都叫至高为老爷,只有在家里他才叫大哥,时间长了,至高也就习惯了。
这几年,随着至高年岁的一年比一年长,每次来嘉会买酒曲饼,至忠都要从至高担子里拿去十几斤放到自己的担子里,争执了几回后,至高也就让着他了。
望着前面稳步走着的至忠,至高说:“忠仔,照这个速度,我们午时正就可以赶到桃川圩吃中饭。”
至忠一脸轻松:“嗯嗯。”
“我说忠仔啊,过了年该帮你说个媳妇了。”
“不,不,不,我要一直跟着老爷。”至忠红着脸说。
“傻孩子,我终究要老去,终究要死的,我哪能带你一辈子呢?”
“我以后可以接着照顾正善侄儿呀。”
兄弟俩说说笑笑的,在山岭间行走着。
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,突然从北方飘来了厚厚的乌云,至忠抬头看了看天:“老爷,该不会要下雨吧?”
“不会,云这么高,不像是下雨的云。”
两人又走了一袋烟功夫,来到了龙虎关前。
这龙虎关,得名于关南的龙头岭和关北的虎头岭,两岭南北对峙,形成龙争虎斗之势,其间仅有一个隘路连接恭城县和永明县。龙虎关是五岭山脉中的一处隘口,原名镇峡关,明朝洪武年间设镇峡寨巡检司戍守,崇祯末年改为现名。
龙虎关山势雄伟,一道垭口分开湘桂,两边是一大片平坦的开阔地,便于行兵布阵,因此龙虎关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千百年来,古关硝烟时起,烽火连绵。发源于永明县境内的桃水河穿关西流,几经曲折回环,汇入珠江。
桃水河流经龙虎关的多米河道,水流湍急,礁石嶙峋,漩涡密布,历史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渔舟木排,加之两岸石峰突兀,岩石交错,真有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之势。
龙虎关通道并不长,前后不过三华里,峡谷蜿蜒曲折,最窄处仅五六尺宽,两边古木参天,遮天蔽日。龙虎关总共有三道弯,中间那道弯,就是两省交界处,尤其险峻。
至高和至忠走过了第一道弯,往第二道弯走去。
突然,至忠停下脚步,指着前方一块开阔处说:“老爷,你看,前面那些人!”
至高往前一看,只见前方十几个人一字儿排开,或拿着棍棒,或拿着大弯刀,一个个凶神恶煞的。为首的佩戴两把青钢剑,叉腰站着。
“别怕,你在后面跟着我就行。”至高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盘,走在了至忠的前面。
“站住!留下买路钱!”那为首的一声吼。
至高没有理会,带着至忠不紧不慢地往前走,反问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在这剪径,还有王法没有?”
“老子就是王法!你知道老子是谁吗?”
“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拦路抢劫是犯法的!”至高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前走。
“老子是灌阳王牛角关,在老子眼皮底下路过,要么留下钱,要么留下物。识相的,快留下买路钱!”
这灌阳王牛角关,至高也听说过,名叫关老虎,生得骨格魁梧,膂力过人,十五六岁时,竟活生生把牛头上的一对牛角掰断,牛角关一名由此传开,这牛角关好吃懒做,带领一帮游手好闲之徒,横行乡里,在灌阳、兴安、全州一带偷摸扒抢,已有十来年了,干下不少坏事。
“年轻人,犯法的事别做了。”至高带着至忠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前走。
见至高二人没有站住,牛角关下令:“给我拿下!”
一喽啰直奔过来,高举棍棒,对着至高的左肩猛扫下来,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至高左手往上轻轻一拨,棍棒不翼而飞,同时抬起右腿朝喽啰的腹部一踢,至忠都来不及看清楚,那喽啰已倒在一丈开外,而至高那一担酒曲饼依然在右肩上。
牛角关见这喽啰没能得手,大叫:“都上去给我拿下!”
众喽啰挥舞着弯刀、棍棒,高喊着:“拿下!拿下!”将至高二人团团围住。
至忠被吓得直哆嗦,至高吩咐道:“你把担子放下,坐在地上不动。”说完自己也把担子放下,迅速取出扁担,绕着至忠舞动起来,舞得密不透风,然后指哪打哪,只听得噼里啪啦,不一会儿,众喽啰的弯刀、棍棒全部被弹飞掉。这时,至高的双腿左右开弓,十几个喽啰迅即被踢趴在地上动弹不得。
在旁观阵的牛角关见众喽啰又不得手,气得哇哇大叫,拔出双剑,一个猛虎下山,对着至高劈刺过来,至高不慌不忙,右手把扁担往地上一插,好家伙,扁担在至忠旁边干硬的泥土路面上硬生生地插入了五六寸!
就在双剑快要刺到身边的千钧一发之际,至高闪身一腾挪,转到牛角关身后,一招野马分鬃,便将牛角关摔了个狗啃屎,手上的双剑也摔得老远。
牛角关的身手也十分了得,在四肢落地的瞬间,来了个就地十八滚,然后一个鲤鱼打挺,跳将起来,顺手捡起地上一把大弯刀,掉转头又朝至高猛砍过来。
至高身子一矮,躲过致命的一刀,顺势借力打力,在牛角关身后一掌,牛角关收不住身子,大弯刀深深地砍入了路旁的一棵树上,任凭他怎么使劲拔也拔不出。
无奈,牛角关只得弯腰捡起刚才喽啰掉在地上的棍棒,回头又朝至高击打过来,至高依然不慌不忙,左手一个天王托塔,将棍棒震飞,右手一个顺水推舟。牛角关一个踉跄,端坐在地上,恼羞成怒,双手各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,爬起来,朝至高的头双峰贯耳而来,至高以不变应万变,先用一招童子拜观音站定身姿,接着用莲花盛开迎击牛角关抓着石头的双臂。
牛角关双手一麻,手中的石头全掉落在地上,眼看败局已定,但他不甘心,右手往自己腰间探去,不好!他这是想拿暗器——飞镖伤人。
至高早就料到牛角关有这一阴招,心想,这厮不给他点教训,是不会长记性的。于是,不等牛角关的手伸到腰间,一个转身抬起右腿对着牛角关的屁股一戳——这可是戳脚拳的绝技,那牛角关便似被蹴的鞠球一样,弹飞到一丈多高,落下时却被路旁的一棵歪脖树挂住了。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从裤腰穿入,再从后颈领口处穿出,脚离地四五尺高,像一只被人抓住后壳的螃蟹,四肢挥舞着,用不上力,气得嗷嗷叫。
这时,至忠见状,捡起地上的双剑就要去刺牛角关,牛角关急得连连求饶:“爷爷饶命!爷爷饶命!”
至高忙叫住至忠,自己却拔出插在地上的扁担,朝牛角关走过去,牛角关更慌了,吓得脸发白:“爷爷饶命!爷爷饶命!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在此冒犯了爷爷,请爷爷留下我的狗命!”
至高举起扁担,对着牛角关的脚板轻轻一拍,牛角关身子往上一窜,离开树枝,重重摔落在地上,爬起来马上跪地又接着求饶。
至高说:“起来吧,你这么多年打家劫舍、拦路抢劫,干下不少坏事,但念你没犯下人命案,就绕你一命吧!”
牛角关把头磕得更响了:“谢谢不杀之恩!谢谢不杀之恩!”
“你年纪轻轻的,回去某个正当的营生吧!”
牛角关这才站了起来,感激涕零地说:“大爷的不杀之恩,关某今后一定报答!敢问大爷的名号?”
至高说:“不用了,快带你的兄弟回去吧。”
可是至忠这回却显得很有英雄气概:“我们老爷是渔坡村鼎鼎有名的浯溪酒坊的坊主蒋至高!”
至高瞪了一眼至忠:“就你嘴多!”
牛角关对着地上的众喽啰说:“弟兄们,还不快起来,谢过蒋老爷!”
众喽啰马上起来,齐刷刷站在至高面前,抱拳高声道:“谢过蒋老爷!谢过蒋老爷!”
至高手摆了摆,说:“好啦,好啦,各位跟着关兄弟回去,做个安生守本分的好人。”又转头对牛角关说:“小兄弟,快带着他们回去吧,我们也要往回赶路了!”
牛角关叩头行礼:“蒋老爷之恩,容关某日后报答,蒋老爷的教诲,关某和弟兄们定当铭记在心!就此告别了!”说完起身带领众喽啰往广西方向走了。
至高抽了一袋旱烟后,和至忠继续朝湖南方向走去……
作者简介:土哥,原名蒋土志,北师大嘉兴附中语文高级教师,高三资深教师,广东鲁迅研究会会员,在《中国校园文学》《湖南日报》《三湘都市报》《潇湘声屏》《永州日报》《作品》《浙江日报》《嘉兴日报》《小小说》等三十余家报刊上发表、获奖(诗)文数百(首)篇,现为三家报刊高考辅导特约编辑。该教师教学经验丰富,多次培养出省市高考状元,指导学生作文在各级竞赛中获奖及在各级报刊上发表数百人(篇)。多家文学公众平台签约作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