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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2/24 8:27:00

文:郭永杰原标题:羊群像白色的河流,在缓缓流动

一个生产队有一圈羊。

羊不按只数论计,按圈说。

一般地,羊圈紧挨着牲口圈,比如五队、三队、二队,地方窄小的,只能分开来,一队和四队就不在一起。

不知为什么,白羊总比黑羊多;也不知为什么,黑羊总比白羊调皮。

下河里的春天比庄后的春天早到半个月或一个月,因此,每个生产队在下河也有一个羊圈。早春二月,北阳的数百只便在村庄对面的大坡上——我们叫作散家坡的草场上吃草芽。

一个冬天,吃干草和玉米秸杆的羊明显瘦削,现在是春天了,羊对嫩芽草如饥如渴,春风温暖了身体的公羊便开始昂首挺胸,雄姿英发,一副君临天下的架势,要么走在羊群的前面,要么断后。这个时候,我是特别追逐这一幕的。

放羊人多是老人,或者未成年人。他们是全年工,一天七分工,不是壮劳力的十分工。他们在大雪天也得劳动,用干草喂羊,或者把羊群赶到河滩上。春天了,他们的舒服日子又开始了。喂牲口的饲养员要割青草给牲口在夜里吃,而羊倌只是把羊放好就行了,不要割青草。牲口肚子大,食量大,长草是完全可以食用的,羊只吃小草、嫩草、草芽、草尖,也就是说,羊吃得有些精细,牲口的草料就粗糙多了。

羊很幸福,白天所有的事就是填饱肚子,不干农活。羊倌也很幸福,身下铺一张羊皮或狗皮褥子,躺在山坡上打山歌。“唉,小哥哥,凉水泉里泡馍馍”;“白花手巾包着糖,想给你送来心里慌。敲门打窗不是个事,老爸看着没地方藏。”

蓝天万里,白云悠悠,春风满面,小羊欢蹦。这是一幅画。画不是美妙无憾的,下河里的蛇是羊和人的天敌。它们出洞早,见人不避还攻击。有一种叫麻线长虫的灰白蛇比菜花蛇灵活得多,每年早春,一些羊被它们悄无声息地咬死了。死了羊,羊倌是要受气的,为了避免羊被蛇咬,羊倌手里握着长长的梢鞭,羊群从坡上下了河滩上,梢鞭便甩得啪啪响,石头缝、草丛中的蛇只能屏气凝神,不敢轻举妄动,如果蛇在羊群的蹄下,羊被咬、蛇遭死的悲剧就不可避免了。羊倌右手挥鞭,左手拎石头,鞭子抽到蛇身,蛇的气力去了大半,石头下去,蛇身首易处。

我们常听大人说,前山下河里的长虫麻缠得很,人也害怕碰得它们,只是这类蛇数量不多。不知不觉中,是非多的人也被冠以麻线长虫的外号。

大约月余时间,五个生产队的羊群转移到村庄西边的几个大草场上,尽管这里的蛇无其数,但几乎没有蛇咬羊的事发生。懒洋洋的菜花蛇不待它抬起头,羊已经跳跃离开了,而成群结队的青蛇是极力避开人和羊群的。

所有的羊群走向草场都要经过村口这个叫垭豁的地方,一、五队由北向南走,二、三、四队由东向西,差不多一个时间,五个队的羊群在这个垭豁汇聚在一起,经红家沟拐向西北的大路,向砸子沟、刘家阳阴山、郭家沟进发。三五里路程,这支羊的队伍浩浩荡荡。多少年就是这样,我们谁也没有说这样一支队伍像个什么的,二OO三年,天水籍作家、放了十年羊的周应合在一篇小说中说:羊群像一条白色的河流,在缓缓流动。这句话的共鸣比孔夫子“逝者如斯夫”更广泛深远,因为熟悉羊的人比思想家哲学家多得多。我们惊叹周作家的发现。这一发现,周应合像那些有格言警语流传于世的文豪一样,有了属于自己的语言(更多的写作者虽然写了数百万字千万字,没有一句话是让人传颂的)。

羊群出村时是一条白色的河流,羊群从山坡上下到河谷时也是一条白色的河流;羊群穿过河谷草滩时是一条白色的河流,羊群沿原路返回村庄时还是一条白色的河流。

羊群走下坡路是一条白色的河流,在缓缓流动;羊群走上坡路也是一条白色的河流,在缓缓流动。

羊群这条白色的河流没有喧嚣,没有奔腾,它的流动是舒缓的,像轻音乐。

一个生产队的羊群是一条白色的河流,五个生产队的羊群是五条白色的河流,五条河流汇聚在一起,这条河流就足够浩浩荡荡了。

上午十一点左右,羊群归来,在垭豁的平路上,一支庞大的队伍先是分成两支队伍,一、五队的羊群向北走,是一支,二、三、四队的羊群下坡路向东走,是一支。羊的智慧这个时间就会显现出来,它们不会走乱,个别心猿意马走错队伍的经羊倌“了——了——了”的喊声而迷途知返,回到自己的队伍里。“了——”是什么意思?恐怕放羊人也不知道,一辈一辈传下来,这“了——”就将羊群分开了。

一、五队的羊群在五队的羊圈门口再次分离,五队的羊群进了自己的圈,一队的羊群继续北进,直至回到自己的窝里。四队的羊群与二、三队分离,最后,二三队也分开。这样,北阳庄里五条白色的河流不见了,它们在各自的圈里度过一个安祥平静的夜晚。

公羊可以走失,羊倌一般不管。好色的公羊会紧跟着发情的母羊到另一队的羊群中去寻花问柳、寻欢作乐。

走失的一般是黑公羊,这种黑色动物到羊世上的所有意义就是这个事。我是四队的一名小学生,每天上学放学都要途经我们生产队的羊圈,每天走到羊圈门附近就能听到一种怪怪的叫声。我们几个学生充满好奇心,爬上窗台去看,一只或两只黑公羊扬着头,平直着耳朵,将上唇列到鼻子下面,怪异地叫着。有时大人会教训我们几句:“有啥看的?骚胡断羔呢。快回家去!”

我们当时很奇怪,那只黑公羊在不停地叫着走着,而比它体型大的白公羊安静地站着,既不叫也不走动。

我问过放羊的老贯,老贯说白骚胡乖,不爱母羊,黑骚胡爱母羊。羊圈前面的当家人一次提着铁锨要砍那只怪叫不已的黑公羊,说这只羊一晚上能叫到天明,吵死人了。放羊人说你砍死它你就来羊圈里配种下羊羔。听众一片大笑。羊倌说那是羊群里的事,人管它干啥?

渐渐地,我发现白公羊就是安静,而黑公羊的好色是与生俱来的。耕地下放农户,成年的公羊全部被宰杀了,全村数百只羊群中只有一只出生三四个月的小黑公羊,这个小家伙异常淘气,好象只有骑在母羊身上才是值得做的事。我大姨夫放着这群羊,我问他为啥不留只白羊羔作公羊。姨夫的话让我心凉了半截——白骟羊卖钱哩、吃肉哩。这就是道理。庙会上,村民给敬神还愿杀的全是白骟羊,黑羊一般没人要。因为是黑色,这只小公羊不但可以活一生,而且妻妾成群结队。

生产队养羊,攒粪、铰羊毛是主要目的。公家没有任务。羊粪是种禾田最好的肥料,为了收成,养羊是划算的。羊毛大衣很精贵,羊毛毯子也不错。那时候,羊绒的单独加工还没有条件。一只羊,这样说来全身就是宝了。

生产队养羊之前,地主财主家也是养羊的,功用跟生产队差不多,而放羊的不是老人,是小孩子们。文清老人就是北阳地主家的小羊倌。他极好的口才给我们讲述他放羊的故事。

碾子里(地主家)有两圈羊,他和某某人放养。其时他只有几岁。狼多得很,每一个山头都有狼的身影。一天下午,他俩刚把羊赶到张家山的二台上歇缓,几只狼从山顶扑面而来,两只狼将一只母羊撕成了两半。他说他第一次害怕狼了。跟羊的个头差不多,哪来那么大的力气?狼群根本不惧怕他们两个小孩子,咬死了好多羊,就在他们身边血淋淋地吞噬。这一情景被对面转山的地主老爷看到了。老爷带了他的两只大狗,在*吊地的一个豁口,只顺势一挥手,两只狗就像箭一飞向了张家山,一场狼与狗的大战爆发了。碾子里的狗训练有素,一口咬倒一只狼,见势不妙逃脱的,也没能跑多远,被后面追击的大狗逮住,咬断了脖子。

七只狼,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中全部牺牲。狼皮做了褥子,狼肉喂了狗。

此后,这两只狗就作了他们的牧羊犬,跟随他们一起走遍了北阳的山山水水。

耕地下放,羊的数量急剧减少,以至于我们这个村庄没有了羊,那条宽阔的白色河流定格成记忆中的一副彩画。

作者简介

西堃,作家,本名郭永杰,甘肃天水人,出版文学作品多部,书画戏曲爱好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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